微小说孽缘
北京中医能治愈白癜风吗 https://m.39.net/pf/a_4525431.html 张老焉今儿个起得挺早,今天田家湾镇有集,他得走二十五里的山路去赶这个集。 张老焉是个剃头的,这手艺是打小跟他爹学来的。老话说得好,“天干饿不着手艺人”,他从十六岁就开始摆剃头摊,到现在,这都快二十年了。张老焉的剃头摊在露天,冬天冷夏天热的,不过只要肯吃苦,再难的日子也能填饱肚子。要是身体好,干到六十多岁也不成问题。 其实张老焉特别想早点能歇会儿,他记得自己十六岁那会儿,就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剃头推子,当时父亲的年纪跟自己现在差不太多。然而,张老焉没法歇啊。他和老婆结婚都快二十年了,可老婆的肚子一直没动静,眼看着老张家要断后了,自家以后在村里就成绝户了,逢年过节连个去坟头烧纸的人都没有,一想到这儿,张老焉就闹心得不行。 挑着那剃头挑子,赶了二十里山路,田家湾镇眼看着就快到了。下了眼前这道坡,就能走上通往田家湾镇的大道了,张老焉着实走累了,便放下挑子,拉起褂子前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坐在扁担上,从腰间掏出烟杆,点上一袋烟,想好好缓一缓。 这正是暮春的时候,山路两边的杜鹃花红得热烈。张老焉坐在花丛里,刚把烟点着,就听到坎下面有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 那哭声跟猫叫似的,要不是周围都大亮着,这一嗓子哭,说不定能把人吓个半死。 张老焉顺着哭声,朝坎下边瞅,他瞧见在大路旁的花丛边,稳稳当当地搁着个竹篮子,这篮子被一块黑色的老粗布捂得严丝合缝。 婴儿的哭声从篮子里传出。张老焉赶紧把烟锅里的火星弄灭,顾不上顺着前面小路走了。他从脚下土坡滑到大路上,接着匆匆奔到放着竹篮子的花丛那儿。 轻轻掀开盖竹篮子的老粗布,只见篮子里有个襁褓,襁褓中是个粉嘟嘟的孩子。张老焉那粗糙的手,小心地把竹篮子里襁褓包着的婴儿抱了出来。 襁褓中的小婴儿双眼紧阖,小脸憋得发紫发青,时不时咧开小嘴,弱弱地哭上两声。一察觉到动静,婴儿的一只小手就胡乱晃了两下,一下子抓住了张老焉的大拇指。瞅着怀里婴儿那粉嘟嘟的小手,张老焉这心呀,一下子就软得不行了。 婴儿的衣服上别着块手帕,手帕上的一行字把张老焉乐坏了。 “家里孩子太多了,实在养不起这个孩子,希望有好心人能收养,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相认。” 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还包在手绢里呢。 张老焉搂着孩子,朝左右看了看,山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天是亮了,太阳却还没冒头呢。 张老焉哪还顾得上出摊呀,他将剃头挑子搁在路边树林中,抱起婴儿就匆匆忙忙往家赶。 回到家,媳妇在院子里剁猪草呢。张老焉赶忙把院门关上,抱着孩子,倚在院门上直喘气。这二十里山路,张老焉一路小跑着赶回来的,就怕晚一点儿,孩子的亲爹亲妈找过来。 张老焉捡了个女婴,他是在一丛杜鹃花下捡到这孩子的,所以就给她取名叫张杜娟。可后来张老焉的老婆觉得张杜娟这名字不好听,就把“杜”字给去掉了,直接叫张娟。 或许张娟是这家里的福将呢,自打捡到张娟后的第二年,张老焉的老婆就有喜了。过了十个月,老张家添了个儿子,起名叫张鹏。 老张两口子先是捡了个闺女,随后又有了个亲生儿子。老两口都快四十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那可稀罕得不行,真是捧怕掉了,含怕融了,打小就把这宝贝儿子惯得没样儿。 张鹏打小被父母惯着,性格内向又软弱,在学校老是被同学欺负。可张娟和她弟弟就不一样了,张娟打小跟个男娃似的,上树抓鸟,下河捉鱼摸虾,啥都敢干。张娟特别护着弟弟,时不时地,为了弟弟,敢跟村里比她大好几岁的男娃打架。就凭张娟这泼辣劲儿,渐渐地,她成了村里的孩子头儿。 张鹏九岁时的那个冬天,眼瞅着快过年了,张老焉为多赚点钱,收摊比较晚。等他收摊往家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前阵子刚下过雪,路上的雪还没化呢。就这么着,张老焉从一处山崖上摔下去了,等到第二天,村里人发现他的时候,张老焉的身子都凉得透透的了。 张老焉一走,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母亲又气又恼,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总算能下床了,可身体却留下了病根,打那以后,她体力活是一点儿都干不了了。 真是倒霉事儿都赶一块儿了,老张家的生活过得越发不容易,这家里的担子,得让才十一岁的张娟去扛了。 张娟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得辍学回家,帮她母亲干家里的农活儿了。 张鹏呢,就被母亲和姐姐拉扯着,一天天就这么长大了。张鹏上初中后,家里穷得连学费都掏不出。那时候,村里的年轻人大都流行去广州打工,张娟跟母亲商量了一下,便跟着村里几个年轻人一块儿去了广州。 那时候,张娟连十六岁都没到呢。 可日子就算再难熬,那也得接着过呀,张娟为了给母亲治病,为了让弟弟上学,小小年纪的她,遭了太多罪,受了太多苦。 在荒僻的山间公路上,有个女孩打扮得挺花哨,背着个旅行包,独自走着。一个年轻小伙骑着摩托车,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飞速掠过。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这小伙眼睛一下子亮了,还响亮地吹了个口哨。 “流氓!”女孩白了一眼,嘴里迸出这么一句。 那小伙好像是听见了,猛一刹车停住,扭过头,又仔细瞅了瞅女孩,问道:“你刚才说我啥?” “嘿,你咋骑车的啊,差点就给我撞上了!” 小伙瞅见女孩就连生气都怪好看的,这一下他心跳都变快了。“是我不对,我给你道个歉,妹子你要往哪儿去呀?我送你一段。” 女孩本来不想坐陌生人的车,可一瞅头顶的太阳,这儿离她家还有十几里的山路呢。于是,女孩就上了摩托车的后座,顺带说了句“张家湾”。 这女孩是张娟,刚从广州打工回来。一晃眼,好些年过去了,张娟长成了个漂亮的大姑娘。 近些年来,留在乡下的年轻人是越发少了,好多人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就算是那些回了家乡的人,心也早就搁在外面的天地了。 张娟瞅着眼前这既熟悉又有些生疏的家乡,心里那是颇多感慨。张鹏高中读完后,没考上大学,本来他是打算出去打工的,然而他母亲的身体是越发不好了,张鹏也就只好留在母亲身旁,一面照料母亲,一面操持着家里那点儿地。 张娟在那儿寻思事儿呢,这时候骑摩托的小伙把她的念想给搅和了。“哎,我跟你说,我老在这条道上跑,咋从来没瞅见你过呢?” 坐在摩托后边儿,山风刮得呼呼直响。张娟就只能两手轻轻搭在小伙腰上,扯着嗓子喊:“这道上每天那么多人过,你还能个个都认得啊?” “嘿,咱也不敢讲全都认识,可张家湾出了你这么个大漂亮姑娘,我要是不认识,那可就不像话了,我是田小龙,你咋称呼?” 田小龙把摩托车骑得飕飕快,这一路上哪儿有弯儿,哪儿有坎儿,他心里门儿清,显然是常走这条道的人。 十好几里的路呢,张娟坐上田小龙的摩托车,没到半个钟头,就被田小龙给送回了家。 在张家湾村头,田小龙把摩托车停住了。张娟从摩托车后座下来,朝田小龙伸手,乐着说道:“谢啦!帅哥,哪天有空来我家耍耍。” 田小龙心里偷着乐,说道:“行嘞,今儿个我还得赶紧去送货,下回再来你们村,肯定找你耍,咱留个电话吧。” 张娟跟田小龙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接着就赶忙往家走。为啥这么急呢?是张鹏打电话说母亲病了,张娟这才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家里没啥变化,推开那没关紧的院门,有条用石子铺的小路,藏在葡萄架下边。这时候正热着呢,是盛夏,葡萄藤上坠着一串串紫葡萄,把这农家小院衬得既安详又安静。 “妈……小鹏……俺回来啦!”张娟乐呵呵地喊道。 堂屋里走出个乡村老太太,头发都白了,干巴巴的脸上全是岁月刻下的道道。张娟一扔行李箱,就冲上去,狠狠给了母亲一个大拥抱。 “咋回来前不先打个电话讲一声呢……”母亲轻轻拍了拍张娟的肩膀,女儿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张娟拽着母亲的两只手,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瞧着母亲,她觉着好些年没见,母亲更显老了。 “妈,您这气色挺好的呀?到底是啥病啊?” 母亲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她拽着张娟,往屋里走的同时说道:“我没病啊……我是想你了,这才让小鹏骗你我病了。” 瞅见母亲眼神里的躲闪,张娟觉得母亲肯定有啥事瞒着她,不过刚到家的那份高兴劲儿,使她没顾得上深究。 母女俩在堂屋瞅着张娟给家里人带回来的东西,没察觉呢太阳就歪到院墙根那儿了。 “妈,时间差不多啦,我得去做饭喽……小鹏啥时候能回来呀?” 张鹏今儿个去地里给玉米除草了,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往回走了。 张娟跟她母亲正聊着天呢,院门“吱呀”一声,张鹏扛着把锄头走了进来。 张娟瞅见张鹏走路的样儿就呆住了,张鹏扛着把锄头,走起来还一拐一拐的。 瞅见张娟,张鹏也是满脸惊喜样儿,好些年没见了,这再碰面,张鹏脸上就带出了点儿不好意思的笑。 可张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道:“小鹏,你腿咋回事儿?” 张鹏脸上那原本的喜悦变得有些苦涩,他把锄头搁下,从井台上拿起水瓢,猛灌了几口凉水,然后朝张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声不响地进了自己屋子。 “妈!小鹏的腿咋回事啊?你们到底还瞒着我啥?”张娟扭过头,气呼呼地瞅着母亲。 母亲坐在门槛前的凳子上,把衣襟一撩,就抹起了眼泪来。 去年冬天,有一天快黑的时候,母亲突然头晕得没法站稳,张鹏便把母亲背到了村卫生所。 母亲就是低血糖发作了,在村卫生所打了两瓶葡萄糖,人就没啥事儿了。不过回家的时候,天黑路暗,张鹏背着母亲走夜路,一个不留神从一个不高的山崖边上掉下去了,左腿膝盖受了伤。当时张鹏没觉着咋样,回了家后,没想到受伤的地方却越发严重了。等感觉不对劲,医院一检查,这才知道摔伤的膝盖关节那儿都化脓了。 医生把张鹏左腿关节那儿坏死的组织给弄掉后,张鹏就有点残疾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听母亲这么一说,张娟那叫一个心疼。张鹏这人本来就性格内向,平常老是不爱说话,这下可好,竟然还残疾了,往后的日子咋整啊! “妈!那时候你们咋就不跟我说呢!”张娟埋怨道,不过这埋怨终归是没意义了。 母亲边哭边抱着女儿的肩膀,道:“都怪我……我对不住小鹏啊……往后我咋有脸去见你们爸哟!” 张娟陪着母亲一块儿掉眼泪,猛地她琢磨着,母亲突然把自己叫回来,是不是因为张鹏腿残了,可那不是去年冬天的事儿嘛! 母亲瞅着张娟,好几次想说话又把话咽回去了。 张娟虽说挺心疼这弟弟,可事已至此,往后的日子还得向前看。张娟寻思着,这次回家,得多待些日子,好好陪陪母亲,也陪陪这个和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弟弟。 张娟比张鹏年长一岁,小时候张鹏老爱黏着姐姐。可现在张鹏长大了,似乎跟自己疏远了,张娟感觉张鹏老是在躲着她。也许是张鹏认为自己成了瘸子,心里不痛快?张娟心里这么琢磨着。 第二天,家里早饭刚吃完,张娟的手机就响了。这电话是田小龙打来的。 “我在你们村门口了,你今儿在家不?” 村头有个小商店,张娟清楚田小龙常往那儿送货。昨晚,田小龙给张娟来电,他俩唠了会儿。张娟晓得,田小龙家在田家弯镇开了个百货批发店。周边十里八村的那些小商店,都从田小龙家的批发店进货,平常田小龙就骑个摩托,满各个村子送货。 “欢迎大帅哥哟!我在屋里头呢……你骑个车,沿着山沟往里头走,到第三个弯那儿,左手边那山坡上就是俺家啦。” “晓得嘞,我刚才在村口都打听明白了……” 张家湾村的住户分散着,分布在顺着山沟进来的两边山坡上。这山沟往大山里延伸了十几里,村民们没法像平原地区那样都聚居在一起。 田小龙来了,让这安静的农家小院有了点儿生气。瞧着田小龙从摩托车上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下拿,张娟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讲道:“田老板,你这礼数也太讲究啦!” 田小龙瞅着张娟那带笑的脸,心里头觉着眼前这姑娘漂亮得跟那让人没法正眼瞧的太阳似的,把自己都晃得眼发晕。田小龙琢磨着,要是这世上真存在一见钟情这回事儿,那自己估摸八成是对张娟一见钟情了。 昨儿个夜里,自己兴奋得不行,给张娟打完电话后,满脑子满心都是张娟。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就把批发部的事儿都放下了,给张娟一家子挑了些礼物,就赶过来了。 张娟热络地款待了田小龙,瞅见田小龙的笑容,张娟心里老是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就好像她跟田小龙上辈子就相熟一样。 田小龙来了,可母亲特别不高兴。下午田小龙走了以后,母亲把张娟喊到跟前,语重心长地问:“娟子,你给妈实打实说,你在外头打工这些年,有没有处下个对象?” 张娟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母亲的胳膊,回道:“没呢!” 这些年自己在外面工厂干活,一门心思就想着挣钱,虽说身边有不少男孩子追自己,但是还真没哪个男孩子能让自己心动……想到这儿,张娟猛地又想起了刚走的田小龙,咋自己一看见他,就觉着特别亲切呢?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娟子啊,你都24岁啦,在咱村里就算是大姑娘了。这次喊你回来,是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小鹏都23了,前两年有人来给他说亲,我当时觉着他年纪还小,就没答应。可打去年起,小鹏腿受伤了,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来提过亲了。”母亲说到这儿,猛地打住了,她拽着张娟的手,吭哧半天,好像不知咋往下说了。 张娟低着脑袋,正听她妈讲自己的事儿呢,咋一下子就换了个话头,扯到张鹏的婚事上去了。 张娟心里觉着怪呢,就听到母亲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讲:“实际上今年年过完后,村里的四婶到咱家来,给小鹏提过一个姑娘,这姑娘是个哑巴……” “啥?”张娟吃惊地把头一抬,望向母亲。 母亲又叹了口气,讲道:“小鹏都成这样了,哪还能挑拣呢……哪承想,就连那个哑巴,都敢要十八万八的彩礼钱……咱家里咋能拿出这么多彩礼钱哟!” 张娟觉着这事儿挺难办的,大山里的孩子找老婆不容易,就张娟晓得的,村子里的老光棍都有好几个呢,难道自己弟弟以后也得打一辈子光棍啦? 妈紧紧攥着张娟的手,小声嘟囔:“娟子,你弟要是打一辈子光棍,你能忍心?他都成那样了,要是再娶不着媳妇,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就算死了,我咋有脸去见你们爸呀!” “妈,您别伤心啦……我会使劲儿挣钱的,您放宽心,我肯定能给小鹏找个身体没啥毛病的……”张娟不知咋安慰母亲才好。 母亲瞅着张娟,猛地来了一句:“你能当小鹏的老婆呀!” 母亲的话就像一记响雷,把张娟震得直发懵,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张娟呆住了整整两分钟,猛地一下站起身,扯着嗓子叫道:“妈!这咋能行呢?” “为啥不行呢……你们虽说一个是姐一个是弟,但你们没啥血缘关系呀!”母亲赶忙又紧紧攥住张娟的手,讲道:“你们打小感情就不错,你也清楚,小鹏打小就是个挺懂事的娃……” “但他是我弟呀!” 母亲猛地甩开张娟的手,冷冰冰地瞅着她,道:“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小鹏打一辈子光棍?你要是能,往后别管我叫妈!”母亲把头扭向庭院那边,眼泪就流下来了。她默默地哭了会儿,又猛地说道:“你爸要是还活着,你能这么跟他讲话吗?” 张娟的心猛地一疼,她想到了把自己捡回来的父亲,想到父亲挑着剃头担子,一头是炉火,一头是自己,去赶集的情形,还想到父亲每次赶集回来,像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些零食……自己难道是个被捡来的、不知感恩的女儿吗? 瞅着母亲的侧身样子,张娟哭得话都讲不出来了。 这几天,家里的氛围压得张娟快没法喘气了。母亲对她没个好脸,张鹏还老躲着她。 张娟特别想就这么应下母亲的要求,然而她着实办不到,只要一琢磨自己得嫁给弟弟,张娟就觉着自己肯定是在一个荒诞的梦里头呢。 要是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个梦,那可就太好了! 张娟在母亲啥话也不说的沉默里,心里面使劲儿地煎熬着,没几天的工夫,她就很快地变得憔悴不堪了。 这大清早的,起了床后,家里安安静静的。张娟心灰意冷地坐在院子里那葡萄架下边,冲着这静悄悄院子,愣神儿呢。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张鹏悄悄地走到了张娟身后,他特别想跟小时候似的,拽着姐姐衣服的下摆,扮个鬼脸,让张娟能开心地笑起来。 但张鹏纠结了好一阵,等他总算把手缓缓搭在张娟肩膀上时,张娟却猛地浑身哆嗦起来。 张鹏脸上显出一抹黯然的笑。 “姐,你别瞎琢磨了……我决定了,我不会跟你结婚!” 张娟扭过脑袋,瞅向张鹏。 张鹏咧咧嘴笑了,手也有劲了,脸上的笑变得更腼腆了。“姐!您永远都是我姐!” 张鹏说的话,是这几日张娟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张鹏在院子里说的那些话,母亲在屋里都听得明明白白,母亲又狠狠叹了口气,瞅着女儿难受的模样,母亲心里头不也同样难受嘛。 院子里,张娟猛地乐了。她问张鹏:“那你咋整啊?” “我这样难道不好吗?”张鹏也乐了,笑声越来越大。 姐弟俩一下子都把心里的疙瘩给解开了,张娟抬手揉着张鹏的脸,接着把两只手都放上,把张鹏的脸给挤得变了形。她在张鹏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讲道:“姐不会让你娶不着媳妇的,你信姐!” 张鹏挣脱开张娟的两手,腿脚不利索地朝着院子角落的锄头走去,他今儿个打算再去给地里的玉米除回草。 张娟瞅着张鹏的背影,猛地发问:“你见过那女孩没?” 张鹏站住脚,扭头朝张娟一笑,道:“见过!” “她长得好看不?” “真好看啊!” “能有姐美吗?” 张鹏歪着头琢磨了一下,边点头边讲:“估计比你好看些!” 张娟猛地一下蹦起来,伸手去挠张鹏胳肢窝那的痒痒肉。张鹏可不干了,立马也去挠张娟胳肢窝的痒痒肉。 院子里那会满是姐弟俩的欢快笑声。 张娟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这才猛地止住。她瞅着张鹏的脸讲道:“不就十八万八嘛,别怕,姐在呢!” 张鹏一下子感觉眼睛有点湿润,他刚要开口说话,张娟的电话猛地响了。张娟特得意地朝张鹏晃晃手机,讲道:“瞅,你的十八万八到啦!” 田小龙都惊着了,电话刚接通,张娟就在那头说:“田小龙,你要是有十八万八的彩礼钱,我就跟你结婚!” 田小龙觉着自己这桃花运来得也太猛了,把他乐得走路都带风。 田小龙紧赶慢赶地到了张家湾,张娟早就在村口那棵柳树底下等着他哩。 田小龙比张娟大三岁,这可把他激动坏了,手都没地儿搁了。这段时间,田小龙天天给张娟打好几次电话,还去过她家几回,可每次见着张娟,她都魂不守舍的。而且张娟她妈看自己的眼神,让田小龙后背直发凉,就在他觉得自己没希望的时候,没想到情况来了个大反转。 张娟身着一条浅绿长裙,站在柳树树荫里头,满脸带笑地瞅着匆忙赶来的田小龙。田小龙把摩托车在村口小卖部停妥后,冲着张娟就一个劲儿地憨笑。 “咱村这沟里啊,有个叫杜鹃潭的地儿,可美啦,你愿不愿意陪我去瞅瞅?”张娟笑着讲。 田小龙赶忙点头。 顺着山沟里的一条小溪,往里头走,两边的山崖慢慢变得狭窄了。这正是盛夏特别热的时候,可小河沟里有股让人觉着特别舒服的凉气。 跟前有一潭绿汪汪的水,清得能看见底儿,一条条小鱼在潭底的石头上乐呵地游着。 张娟在潭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她把鞋袜脱掉,将两只脚丫放到潭水里头,就这么一晃脚丫,一长串跟珍珠似的水珠,从她那白白的脚踝上掉下去了。 张娟扭回头,瞅了瞅身后的田小龙,还拍了拍身旁的岩石,示意让田小龙过来坐。接着,张娟冲着面前的潭水,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我本是个被扔在路边的弃娃,是我爸把我给捡回家的……” 听着张娟在那讲述,田小龙的心情跟着张娟说的话上下波动。 故事讲完啦,讲这故事的人,那眼睛都被泪水给弄模糊了。 田小龙忍不住轻轻地把张娟的肩膀搂住了。“真没想到,你身世这么坎坷……张娟,你碰到的你家里人都是好人啊!” “对呀,他们确实都是特好的人!”张娟念起了父亲,念起了弟弟,就连心底对母亲的那点儿怨气,这时候也都没了。 田小龙瞅着张娟那好似无暇碧玉的侧脸,没忍住悄悄亲了一口。 张娟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那儿。 田小龙使劲又搂了一下张娟的肩膀,乐着说道:“好在咱家里这些年买卖干得挺好,你弟那彩礼钱,不算啥难事……” 田小龙乐呵地大笑起来 才第三天,田小龙就领着张娟去见他爸妈了。田小龙的爸妈一瞅见儿子带回来个漂亮得像花似的女朋友,那嘴乐得都闭不上了。 啥都来得挺突然,可儿子喜欢,田小龙又是家里的独苗,那十八万八的彩礼,田家老两口连眉头都没皱,痛痛快快就应下了这桩婚事。 田家要给儿子娶媳妇啦,张家湾的张家也有好事儿。虽说张鹏娶的媳妇是个哑巴,村里有人会在背地里说几句笑话,不过张家老太太总算是放心了。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个多月,过年前,张鹏办了喜事。没多久,又到了张娟嫁人的时候。 那天,天色阴得厉害,一场雪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田家湾小镇上的鞭炮声一整天都响个不停,弟弟张鹏送张娟出嫁,张娟走进了田小龙家的门。 一对新人,结成夫妻。 一场大雪在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进行时,总算落下来了。 张娟跟田小龙的新婚之夜那叫一个情意绵绵,等到第二天,窗外都亮堂堂的了,这俩人才从一场美梦中睡醒。 张娟趴在二楼窗户那儿,往窗外瞅着。昨儿个晚上下了一场大雪,把窗外的天地弄得白花花的,特干净。 张娟瞅着被大雪盖满的天地,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感伤。她朝远处望着,在通往田家湾镇的大路旁,那被冰雪盖住的山坡上,等春天来了,那儿估计会开满一片绚烂的杜鹃花呢! 田小龙把脸贴在张娟鬓角的头发那儿,一块儿往窗外瞅,看了会儿雪。没一会儿,他瞧见张娟哭了。田小龙赶忙给张娟擦了擦脸上的泪,捏了下张娟那好看的鼻子,笑着说道:“今儿个是个好时候,别想那些糟心事儿啦……赶紧拾掇拾掇,你得去给公公婆婆敬茶了。” 张娟让田小龙那亲密的行为给弄得又红了脸,羞答答的。 两人匆匆忙忙拾掇了一下,到了楼下,田小龙的爸妈早就在客厅等着了。 公公见一对新人起得这般晚,脸色不太好,婆婆倒是笑着朝张娟点了下头。 张娟挺恭敬地把田小龙弄好的茶杯,一个一个递给了公公婆婆。 公公脸色总算好看些了,乐呵呵地给张娟递了个红包。婆婆放下茶杯,从茶几上拿了个用绸缎包着的玉手镯,笑着讲:“这是我当年结婚时,小龙他奶奶给我的镯子,今儿个就把它给你啦。” 张娟脸一红,道了句:“谢谢妈!” 婆婆拽过张娟的手腕,道:“我帮你把这戴上。” 张娟那白净的手腕上戴了个葱绿色的手镯,这手镯绿得特别诱人,她抬着手腕来回摇动,真是好看极了。 一家人的眼神都瞅向了张娟的手腕那儿。 婆婆猛地脸色一沉,她伸手紧紧抓住张娟的胳膊,把红色羽绒服的袖口给扯了下来,张娟手腕上一个红色月牙形的胎记就露了出来。 “老田,你赶紧过来瞅瞅,这是啥呀?” 瞅见那胎记,公公的脸色唰地就变了,他一把抓住张娟的手腕,细细打量那胎记,他抓着张娟手腕的手越攥越紧,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子上滚下来。 张娟心里头莫名地犯起了恐惧,这恐惧啊,像潮水似的,一股脑儿地把她给吞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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