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走溪道，

渐行身渐高。

细雨润万物，

涧水击大涛。

崖悬杜鹃瘦，

峰险山气豪。

终至水穷处，

坐看一瀑飘。

丙戌仲春，与友结伴游西大河。是日逢雨，执伞冒雨登山。清泉引路，有万仞绝壁相伴。踏石为径，喜奇花异草相迎。山色青翠，借杜鹃装点。涧水轰鸣，击磐石化玉。山高峰险，气势恢宏。以其景美境幽，故作句以记之。

上面这些文字，是十年前与朋友结伴游览鲁山县西大河的时候写下的。那时的西大河，知道的人还不多。山中的景致，完全出自自然。河两岸的山坡上，峭壁上生长有许多火红的野杜鹃花。虽说称不上漫山遍野，但也是成簇成团，夹杂在碧绿的丛林中随风摇曳，煞是好看。以至于后来这十年间一直怀念着那山，那水，那花。故地重游的欲望一直不曾泯灭。

今年春天，有几个朋友想聚一聚。当大家商量去处的时候，我便极力推荐西大河。不为别的，只是心里盘算着眼下正是杜鹃花开的季节，想再回去看看那些烈焰似火，灿如朝霞，若山之精灵般的野杜鹃。当大家同意我的提议时，心里着实涌出几分窃喜。

一路飞车狂奔，上午十点左右我们到了西大河入口。停好车后，朋友们怀着兴奋的心情，沿着河道开始向山里走去。当然，这时候最兴奋的还是孩子们，欢呼雀跃着一路撒欢儿似的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若不是我们不停的大声吆喝着让他们慢一点儿，怕是这帮小家伙儿们早就跑的没了踪影了。

因为出发前朋友们已经听我吹嘘过这里的杜鹃花，所以，一路上大家便东张西望的在山坡上面来回寻找。可是，一路走来，除了翠绿，还是翠绿。一株杜鹃花也没有寻到。大家就这么散漫的走着，失望的情绪也不免流露于言表。

西大河的水是非常美的，沿着河谷向上走去，大约有五六处景色各异的瀑布。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走到了第二道瀑布。这时候大家都有些疲倦了，便在河边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跳进水里抓那些游弋在河里小鱼去了。我们几个则坐在石头上喝水，抽烟，闲聊。正在我们猜测是否这些野杜鹃的花期已经过去，山上已经没有杜鹃花的时候，一个朋友忽然兴奋的叫了一声：“杜鹃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对面峭壁上我们望到一抹嫣红。因为离的太远，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说它是杜鹃，其实也是凭经验猜测罢了。不过，这个发现却给大家提了神儿，最起码让我们知道现在正是杜鹃花盛开的季节。于是，大家便又提起精神开始前进了。

一路上仍然没有花的影子。大约下午一点左右，我们走到了第三道瀑布下面。这时候一些进山早的游客已经开始返回了。因为山道狭窄，我们只能和他们侧着身子擦肩通过。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大大小小的装满了从山上挖来的植物，朋友便随口问他们那是些什么东西。这么一问，他们便兴奋的向我们介绍说这个是黄精，哪个是首乌，还有一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降龙木之类的名字。向我们介绍的时候，兴奋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就这么一路欣赏着山谷里的景色慢慢向前走，只是依然没有见到那些野杜鹃的影子，非但没有杜鹃花，连以前见过的各色野花也都杳无踪迹了。一直过了第四道瀑布，才在山坡上林木深处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红色。虽说是山坡，但是也是非常陡峭的。孩子们想爬上去摘一朵，被我们阻止了，于是便和我们站在一起远远的观看那花。

返回的游客仍然很多，不时从我们身边走过。就在我们看的时候，一个女人也顺着我们的视线方向看了一眼。看过之后，她马上叫了起来：“杜鹃！杜鹃！哪儿有杜鹃！好大的一棵呢！”。于是，与她同行的一群人便像蜂群似的围了过来。

只见他们麻利的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掏出折叠铁锹，拿出绳索。那女的甩开绳索，攀在树上，拉着绳索麻利的爬了上去。然后便开始起劲儿的对着那株野杜鹃挖了起来。

看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以前那满山谷的野杜鹃都去了哪里了。

我对他们说，这株杜鹃已经是这山谷里最后一株杜鹃了，为什么不留下来，让以后来的游人也能看看呢？听我这么说，他们回头用鄙视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转过头去没再搭理我。同行的朋友们怕我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便赶紧过来拉着我走开了。大约走出去十几步后，上面传来那女人的喊声：“不行啊，挖不下来！下面全是石头。已经被人挖过几次了，他们都没挖下来。”下面的人则对她喊道：“挖不下来就别挖了，别把铁锹弄坏了。你砍下来几枝，我们合影拍个照片！”

山谷本来幽静，这喊声听起来特别的真切！这也使得我本来兴奋的心情，忽然变的莫名的沮丧！

十年前，这里本是野杜鹃的安乐乡。到处成丛成簇，鲜花烂漫，只是因为它的花朵美丽，这十年间便被钃将殆尽！仅有的这一株，也是因为它的根生在石缝之间，无法被挖取才得以保命。

想来若是无人发现这山谷，那么这些野杜鹃便可以在这清幽的地方静静的发芽，静静的开花，静静的繁殖，静静的延续着他们的种族。而现在，短短十年之间，他们已经在这山谷里绝迹了。它们本没有什么错！若说有错的话，或许，她们的美丽便是他们最大的错误！若说它们的悲哀的话，我想，被人发现它们，便是它们最大的悲哀了！

或许，对于那些人来说，这花能养在自己家里，那方能叫做真正的花。能尽可能多的挖光这山上的奇花异草，能把自己的背包装满，那便是回去后向自己朋友们炫耀的资本！至于以后来的游客能否欣赏到这花，则跟他们是毫不相干的。至于这野杜鹃是否愿意跟他们迁居，也是跟他们不相干的。至于这花被挖回去后，能否成活，我想他们也是不会怎么在意的！

下午返回时，又经过哪里。地上散落着杜鹃花残破的花瓣。几枝粗壮的，开满花朵的杜鹃花被斜插在路边的杂草从中。当然，那些花朵虽说依然火红，但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已经焉了。

想起九七年前后，我家村北的小河里生长了许多小龙虾。起初因为没人知道它们是能吃的，所以，那几年这些小龙虾便到处都是。有时候遇上阴雨天气，它们甚至会爬到我家院子里来。后来，被人发现它们的肉非常鲜嫩后，人们便开始成群结队的到河边捕捉。在河边已经捕捉不到后，又有人开始拿铁锹在河岸上挖它们的洞穴。仅仅两年功夫，这些小东西便绝迹了。我想，在那一轮大搜捕中，它们没有存活下来的，因为这十几年间我再也没有发现过它们的踪迹。

若是让这些小龙虾能写一个总结的话，或许它们写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它们的肉鲜嫩肥美便是它们最大的错误！

动物，被人发现他们的肉鲜嫩，那便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山谷里的野杜鹃，被人发现它们盛开的美丽，或许那也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高子华

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附：我们在西大河拍的照片

西大河在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境内，那里泉清山绿，景色幽美，是朋友们休闲旅游的好去处！这里山路不算陡峭，五六岁以上的孩子可以带。因为还没被开发，所以不收门票。附近有农家院可以吃住，住宿收费每人二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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